画中国少年手抄报(画遍中国的少年曾有收藏家出35万买画,最后他送给了文化馆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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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,翟云川跪在毛毡上,用毛笔勾出眼前的景:一条无名小河汇入长江,郁郁葱葱的江心小岛背靠广阔平原。

他面前铺着一幅5米长卷,鄂州的武昌门、观音阁、博物馆等跃然纸上。稍展开卷起的一侧,黄石的山陡峭雄浑,再往后是九江、铜陵、南京、上海……画卷长100米,如今只剩五分之一空白。计划中,他将沿着长江铺开,从入海口画到发源地,3月出发,顺利的话,会在2022年的末尾收笔。

在2021年10月,他的黄河长卷即将完成时,一位收藏家出价35万想买这幅画,但同时,黄河文化馆也有意向收藏。思索良久,翟云川决定把画捐给黄河文化馆。

长时间室外作画,伤眼睛,他的左眼总是半眯着,握住毛笔的手裹着一层汗,指甲缝里窜进些许墨汁,黝黑的皮肤被晒脱皮,胳膊上留下粉色的疤痕,续起的长发扎着马尾。

他32岁,有两个孩子,2017年丢下妻儿远走,从广州画到遂宁,还要画遍中国,翟云川似乎在做一件逃离现实的浪漫事。但实际上,这是一个底层少年想要挣扎着成名的故事。

画中国少年手抄报(画遍中国的少年曾有收藏家出35万买画,最后他送给了文化馆)

翟云川在长江边作画。图/九派新闻 马婕盈

【1】“被欺凌”贯穿了整个童年

6月末,鄂州落了一场大雨,长江水漫过两个台阶。下午五点半,鄂州沿江大道上无人走动,呼啸一声车辆驶过,带动路边小树摇曳。

太阳西斜,由亮白到昏黄再到赤红,光线不好,翟云川趴得更低。来江边乘凉的人多了,他们注意到地上的画卷,称赞、惊叹、疑问声不绝于耳,翟云川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。

四十多岁的男人在画旁说:“这画得有点专业。”翟云川笑问:“你看我这画是什么级别。”男人咂摸着嘴,“级别不好评判,得要名气嘞,你有名吗?”翟云川沉默。

翟云川生活在四川遂宁的乡村,房子在50多米的小山上,门前淌着小河,两三岁时,他就和村里的孩子们一起摸鱼抓虾,跳进河里洗澡。

“从小我就知道我家快塌了。”说起家的印象,这是他蹦出的第一句话。80年代,翟云川的父母在云南打工挣了点钱,回来修了这栋还算洋气的平房,石头堆砌墙面,预制板做屋顶。

十几年后,墙面裂缝,夸张到能钻进一个人。翟云川记得,很小的时候他半夜起来去茅房,看到厨房被小偷打了个洞,鸭子、酒罐、水桶全被拎走。小偷走后,还用毛巾把大门从外面拴住。

翟云川和小三岁的妹妹跟着奶奶生活,8岁时给妹妹做饭,差点把厨房烧掉。他懂事,经常拣点废铜烂铁卖,挣的钱给妹妹买吃的,没吃完要藏起来,他怕堂哥抢。

“被欺凌”贯穿了整个童年,多半是为了抢吃的,他抢不过,12岁时身高只有125厘米。为了争一个包子,他曾被堂哥拖到田埂下踹。

但回忆中,童年依旧是快乐的。他喜欢画画,课本上,给李白添副眼镜,给杜甫加个自行车。老师发现了,拿竹竿抽他的手。说到这儿,他模仿着老师的样子,双脚离地,用全身的力气打下去,“可疼喽”。

二年级,老师开班会聊梦想,飞行员、明星、医生……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,“我是不是也要不一样?”翟云川想,“想当画家”脱口而出,无意识的一句话,压在了心里。

2002年,摇摇欲坠的老屋终于塌了,连同翟云川的人生一起改变。

为了修房子,父亲想向翟云川的堂姐夫借5000块钱,欠条打好了,去拿钱时对方反悔。可砂石、砖块已拉到门口,拖拉机也已开工。

此后,坍塌的老屋前多了许多追债的人,他们拿着棍子,开着拖拉机在门口转。父亲被围在中间,无力地哀求着再宽限几天。从那以后,翟云川觉得,“人生一直在缺钱的状态下度过”。

同年,翟云川的父亲去云南打工还债,母亲带着翟云川去福建生活。母亲给翟云川介绍了位陌生的叔叔,告诉他叔叔会供他读书,翟云川才知道,原来父母早已分开。叔叔爱喝酒,喝完爱骂人,还和妈妈打架。

【2】独自出门,遇到伯乐

13岁的翟云川拒绝上学,独自一人上街找工作。找累了,他坐在一家画室门口休息,画室老板出来询问,翟云川说,“我也喜欢画画。”

老板让他画一幅看看,第二天翟云川带着一幅白描前往,老板觉得还不错,领着翟云川拜师。

师父宋永平也开画室,后来在武夷山开山庄,翟云川在那里度过了三年快乐时光。

和宋永平的儿子同吃同住,翟云川惊讶,原来每顿饭都能有肉吃,一个月后,他长高了10厘米。

师父每月给他100块生活费,教他国画,生活费少,只够买50张宣纸,同期的师弟,一个月能画200张。翟云川不羡慕,毕竟50张画里总能被师父挑出佳作,“可能我有悟性吧,比较执着,也喜欢去钻研。”翟云川有些骄傲地说。

16岁,从宋永平处毕业,翟云川对师父说:“我要去画一幅很长的画,画遍中国的每一个城市。”师父知道其中难处,语重心长地劝阻。他对师兄弟说,他们轻蔑地笑,“切,你去吧。”

何时买了第一卷100米的宣纸,翟云川自己都忘了,仿佛纸一直都在,走到哪儿背到哪儿,随时准备出发。

十年了,他还没有出发。父亲还债累垮了身体,经常晕倒,母亲离开酗酒的叔叔远走新疆。身无分文的翟云川四处打工赚钱,福建、云南、四川、海南,他去过很多地方,做钢筋、摆地摊、当中介……直到2017年年初,处境最艰难的时候,他走了。

2016年,翟云川听朋友说,去深圳的中介公司卖房子,一单能挣十几万。他干了两个月,房没卖出一套,中介也未发工资,他把这些归结为“自己嘴笨”,又回到惠州工地做钢筋。干了四个月,没得到工钱,翟云川跟老板大吵了一架,并放狠话“不给钱去你家里捣乱”。

临近新年,他还没拿到钱,不敢回家,独自在工地宿舍过了年。也许被欺负惯了,他没再找老板讨薪,而是选择逃离。

“过完年我就想出去。”翟云川说。回忆这段往事时,翟云川正坐在黄冈东坡赤壁景区外的长廊里作画。相传苏轼贬谪黄州期间,在此作《赤壁赋》。江水改道,如今的赤壁已无法“纵一苇之所如,凌万顷之茫然”。

翟云川盯着画中未完成的赤壁说:“他们都不看好的事情,我一定要把它做出来,等我做出来的时候,他们一定会为我骄傲的。”16岁的梦想成了他的心结,生活走投无路的时候,他想把这个结打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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翟云川的速写本。图/九派新闻 马婕盈

【3】被电视台报道后,妻子才知道他在画画

最初,翟云川想画遍回家路上的风景,一路走一路画,靠卖画赚钱。150块买辆二手自行车,50块买个小电瓶,车后座驮着画具和两套衣服。从惠州骑到深圳,车轮就不听使唤,他只好推车返回,灰溜溜地走到惠州亲戚家借宿。

嫂子肆无忌惮地嘲笑他,让整个工地都知道翟云川的狼狈事,他忍不住在工地上跟嫂子吵架,而后背着包离开。

自行车卖了个吉利数,66块,却没能带来好运。再次走到深圳,钱已花完,连下了几天雨,画摊无法营业。翟云川在深圳湾大桥旁的小桥底下露宿,遇到一群乞丐,乞丐愿意带他一起要饭,可他不好意思,只好祈求乞丐施舍。雨停了,翟云川卖画赚了100多块,分给乞丐一半。

再次上路,比这更狼狈的事还多着呢。在昭通鸡公山大峡谷取景时,翟云川踩空跌落下去,背篓挂在岩石缝里的树干上,周围是悬崖峭壁。停了十几分钟,他伸手摸树干,确认它足够结实,才慢慢往上爬,“从那之后,我站在高处会害怕。”

好不容易脱离危险,他迷路了,在山上走了一天,没有吃的,饿急了,翟云川抓起野草往嘴里塞。第二天天黑,他沿着一条小路走出深山,向山下的村民讨一碗面吃,语言不通,他只好用手指着肚子,作出痛苦的表情。

这期间,他已经成家。远在遂宁的妻子还以为他在惠州的工地。和往常一样,翟云川每隔一段时间给家里打钱,跟妻子通话,尽量不露破绽。

半年后,翟云川走到乐山,被当地电视台报道,妻子才知道真相。2018年2月,她去成都接翟云川回家,见面时,翟云川脚肿了,走路一瘸一拐,背着背篓,拎着两个睡袋,一头长发乱糟糟的,身上全是污垢。妻子抱住翟云川痛哭,翟云川却笑了,“当时没想什么,就是很开心。”

走遍5省40个城市,翟云川画完了100米长卷。梦想成真的滋味好受极了,他还想继续走。但妻子把他关在家里,坚决不让他出门。

翟云川的妻子开朗、泼辣,典型的四川女人,翟云川就慢慢磨,给妻子画大饼,“我把中国画完了,肯定会得到国家认可”、“如果被收藏家认可,我就能带很多钱回来”。

半年的软磨硬泡,妻子同意了,为了让旅途更舒服些,她提议贷款买辆车,哈弗SUV,落地不到9万。他们贷款6万,还向亲戚朋友借了点钱。2020年10月,翟云川沿着318国道前往西藏,这次的计划是画黄河,从发源地到入海口。

【4】为了画画卖掉老家回迁房

翟云川开车慢,速度不超过40公里每小时,边走边看,他不想错过偶得的美景。

他眼中,西藏是极致的美。看到雪山,他振臂高呼,朝白茫茫一片奔去,没跑几步,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喘气,喘完继续往前跑,像疯子一样。路上,他停车为羊群让路,又是白茫茫一片,“那得是数以十万计的羊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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翟云川在长江边看景采风。图/九派新闻 马婕盈

但西藏给翟云川的感觉是清冷的,如同他的境遇一样。出发前,他只带了少量油钱,没想到,藏民看不懂国画,在西藏、青海的四个月,他没卖出一幅。

西藏物价高,一碗面要25元,他舍不得,只好吃泡面,“想找棵野菜都难”。走到集市上,翟云川看见悬挂的羊肉,“感觉在往下滴油,恨不得咬上一口”。晚上住在车里,他总是被憋醒,醒来发现棉被上结了一层霜。

车接近兰州,翟云川看到路边的藏文逐渐变成汉字,激动起来,连忙摆摊卖画,挣了300块,这是四个月来的第一笔收入。

第二次出发,远不如上次纯粹。大饼画给妻子,也画给翟云川自己,他坚信把路走完,可以成名。出发前,他借了16万外债,可半年后,他依旧没有收入。

车开到内蒙古,黄河芦苇沼泽地,“一行白鹭上青天”的地方,催债电话一个接一个打来,天空昏黄,翟云川更加悲伤。车快没油了,口袋里没钱,翟云川背着画卷爬上一座山,“不想走了,我就在怀疑这条路值不值得。”他想过从山上一跃而下,也想过把画卷撕了开车回家。

翟云川把画卷铺开,拿出笔画苍凉的黄河水,画着画着,他笑了,笑着笑着,眼泪打在宣纸上。他在山上坐了两天,看着黄河发呆,可想的最多的,却是怎么把黄河画好。

给妻子打电话,把老家的回迁房卖了。下山,他决定继续走。“我把这画成了,所有看到的人都为我鼓掌,我相信我不会缺钱。”翟云川坚定地说。

【5】曾有收藏家出价35万买画

深夜,我和翟云川来到长江边散步,他扒拉着青草地找萤火虫,打开手电筒摸搁浅的小虾。早上四点多起床,画一整天,晚上一点多睡觉,他却精力旺盛,开心得像个孩子。

“你想成名吗?”对着幽暗的长江水,我问出故事开头的问题。“这是水到渠成的事。”翟云川说,而后,他给我讲述了另一个成名故事:

他认识的一位画家,亲戚是旅游协会的会长,早年间,这位画家在景区买了块地开茶室,后来景区开发,地价飞涨,茶室周围开满山庄会所,来茶室的有钱人多了,画的价格自然涨了起来。

翟云川把这个成名路径归结为运气,也归结为“有人捧”。他认为,搞艺术的人需要遇到伯乐,而他的伯乐还没有出现。

2017年,翟云川原本要从广州直接北上,但被翟氏宗亲会邀请,绕道肇庆前往广西北海,“里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”,翟云川渴望遇到伯乐。大会上,他讲自己的梦想,吞吞吐吐的,“跟闷葫芦一样”。会议结束,收获了几声“加油”。

2021年,翟云川沿着黄河画到山东,某市电视台的台长请他吃饭,说有个商会的会长看上了他的画,想拿走黄河长卷进行商业运作,收入对半分,“我可高兴了,当然同意。”

台长先以专家鉴定为由拿走了几幅小作品,后来又以会长喜欢为由陆陆续续拿走了二十多幅山水画。一周后,画没归还,也不见收入,翟云川意识到被骗,默默离开。

今年,翟云川到南京栖霞山作画,栖霞寺内一书画院院长邀请他画一幅10米长的栖霞山全景,并允诺把他介绍给书画界的朋友。他正犹豫时,寺里的小师傅看不下去了,告诉翟云川:“他出去十万把画卖掉,你一分钱都得不到。”“我一想是这么个道理,就走了。”翟云川说。

画中国少年手抄报(画遍中国的少年曾有收藏家出35万买画,最后他送给了文化馆)

百米长的画卷。图/九派新闻 马婕盈

从黄冈开往武汉的路上,翟云川气愤地说:“以后谁请我吃饭我都不去,这个坑跳进去太多次。”毫无停顿地,他补了句:“真的不甘心你知道吗?放弃了感觉就错过了。”

2021年10月,黄河长卷即将完成时,一位收藏家出价35万想买这幅画,但同时,黄河文化馆也有意向收藏。思索良久,翟云川决定把画捐给黄河文化馆。一路上受到太多好心人的帮助,他觉得收下这笔钱,心里不踏实。另外,他认为被文化馆收藏意味着被国家认可,这是比钱更重要的事。

今年3月,翟云川再次出发,从上海画长江,计划里,未来10年他还会在路上,画五十六个民族、海岸线、山脉……画遍中国。

晚上8点,天色暗淡,路灯昏黄,难以辨认色彩,翟云川小心翼翼地卷起长卷,宣纸外裹住两层毛毡。100米长的宣纸7斤重,画满刚好10斤,水墨轻飘,各地的灰尘和一路的悲喜独占3斤。

九派新闻记者 马婕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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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来源:九派新闻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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